2015石門水庫越野

謝謝啟正，在賽前到起跑點看我們（畢老師和我）。幸虧啟正賽後沒有等我們，否則很慘啊。
不知道畢老師怎麼想。後來她連說兩次，
「從來沒有一天之內爬那麼多座山的。」
不過，畢老師還是在時限內回到終點。我則最後一段跑錯，因為天色暗，看不清楚指示路線的布條與方向，直跑到慈湖的大池去，從大芎林古道入口附近的土地廟鑽出來。已經是暗夜六點多了，不辨東西南北。
我必須承認，我錯估這50k的困難度，也高估自己從豐原馬後缺乏規律練習的體能。即使沒有跑錯路，我也必然是超過時限的關門者。沒有受傷、意外、能生出暗夜山林，真是土地公土地婆有保佑。
感謝老天，沒有真的下雨。途中似乎曾經下小雨，有幾名先行的跑友停下來穿雨衣。否則這趟路，絕對不比10月初的野獸山徑容易跑。第一名能在不到七個鐘頭跑抵終點，只能說人家是高手，我只是蹩腳。CP5的人跟我說，
「人家第一名七個多鐘頭就跑完了。」
這些對我是羅生門，我沒有成績證明，也可能永遠查不到成績。不過，還沒到CP2的丁字山路，有一人影迅速從眼前掠過；指示我右轉的工作人員告訴我，
「人家是折返者。」
那時候腕表快九點了。那麼啟正留言，
「11:54掌聲響起，50k第一名回來。」
第一名只跑了六小時五十四分，應該不是虛報。我們是05:00起跑的。
途中，第一次登頂溪洲山時，我明顯感到心臟有點負荷不了的反應，是一向沒有過的噁心暈眩。是警告，我不應該逞強；所以，過後只要碰到陡上的山路，我一律慢慢攀爬。下溪洲山之後，我是抱著遲早會被關門的打算的。
可是，儘管一路落後，我還能在關門點前依序抵達CP 2-5。就這樣，同一座山━━看道路上偶然的指示牌，都說是白石山；是不是，我委實不曾相識，至少從不同方向登頂兩次，其中CP4-5還小迷走一段。因為很長一短路都沒有布招，前面先後有四名男性跑友折返；儘管我嘴裡說，
「這裡是正常山徑。」
最後還是不敢逞強，跟著回頭。幸虧不久有工作人員趕上，說是對的路；四個人只剩三人，才再走回頭。
最後八公里多，還強攻了至少三次山頭，有一次應該就是溪洲山頂。我想，我就是在附近迷路了，沒有從溪洲公園下來，反而走了前兩週探勘的路，並且一路真的走到了慈湖。
「走！！」
真的是「走」，CP4-5直到生出慈湖，除了CP5之後再轉進山路攀爬之前的一段柏油路小跑了一下，全是徒步。唯是，雖然因為沒有任何熱食補給━━也是自己錯估，帶的能量補給都沒有吃，直到最後才想起、吃了一小袋豆沙泥；熱量有點不足，始終還能持續快走。速度是不夠，尤其下坡，比起上午，已經有人說我太小心了；更是小心翼翼，唯恐一跌跤，老骨頭一把就永原沒有前路了。
其實跑過CP1之後，我就不斷唸著後悔；CP2站上更直嚷著，
「放棄好了！」
有名年輕女跑者笑說，
「怎麼可以輕易放棄。」
是不錯，就算放棄，我還是必須自己設法回到南苑；與其放棄，不如繼續跑。CP3之前跌了一跤，輕碰到左膝蓋，幸不礙事。CP4之前重重的摔了右膝蓋，差點站不起來，前後一個人都沒有，蠻恐怖的。終於撐到CP5，雖然工作人員提醒，不要太勉強、往前大約不到兩公里有回收；他們還是幫我加滿水。
一路上，我很清楚，工作人員除了檢錄、提供很陽春的補給食物之外；絕不動手扶一下跑者、或什麼的。還沒到CP4，我就大聲說，
「我可以放棄不跑嗎？」。
那位手裡拿著記事簿的女性工作人員，只是額上三條線，一句話都不說。過後，有一次我幾乎滑落水裡，站在溪上大石指路的工作人員，一樣撲克臉。CP5居然肯直接對我背上的水袋加水，真是天大恩賜。那時，還沒四點半。
最後剩下十公里左右，我再往前跑，既沒看到什麼形像收容的點、也沒有其他跑者跟來；只很快的通過三名工作人員站崗處，第一名女士揮手指路，還對我說
「加油！」
第二位男士，問我，
「頭燈呢？」
我胡亂回說，
「不知道摔丟哪裡了。」
其實，這也是錯誤和僥倖，我本不預期會跑這麼久；出門前、到辦公室後，明知忘了頭燈，並未設法補救。
男士也沒攔我，只說，
「那你要趕快跟上前面兩個人，他們有頭燈。」
「我盡量啦」。心想，前面哪裡有人？魔神影子都莫有。
最後一個站崗的男孩，快五點半了，他已經帶著頭燈。我有氣無力的低聲問，
「還有多遠？」
他也輕聲說，
「還有五公里。」
就讓我通過了，我眼前是陡上的山路，
「天哪！？」
過不久，我就在一個叉路口跑錯。或者說，我是看到一個護貝的指路牌，指示幾乎迴轉向下。我按著指示跑，明顯是一條正常的山徑。雖然不到五分鐘，我直覺自己應該是跑錯了；又回到當初轉彎處，卻看不見還有什麼明顯的山路。腳一個打滑、踩空，就剩右手正好還攀著一塊突出的石頭。我直冒冷汗，心想，這一趟出門跑步，我沒有告訴任何同事，
「星期一要開會、星期二要教書，怎麼辦？！」
我拼盡力氣，左手才勉強拉住一根樹枝，硬撐了上來。這才定神，掏出手機用手電筒。
不太管用，至少對平常都六、七點鐘在胡適公園、南港山不用頭燈胡亂走的人，有手電筒跟沒手電筒差不多。反而微光閃爍、更影響我的判斷。我當下決定，
「錯就錯！」
至少是一條明顯的山徑，而且顯然經常有人走。比起部分跑步路線而言，有幾處真是臨時除草的、路邊的長草可以刺傷光著的胳膊。
雖然，從樹林間偶然透進的遠處燈光，我也可以判斷林外不是水庫上源；但是順路上下，一定還是可以走出去。途中，我將手機關掉，以免反而眼花，也不用因為某些物體反光、嚇了自己；或不必要的暴露孤身獨走，給自己招來侵犯。我只知道，走過一處似墓葬、后土處，樹頭還似乎掛著招魂的風鈴樣物品。斯時斯地，我真的是怕人不怕鬼，心念才轉，右手邊就看到一個木牌指示向右下，……。
昨天（1115）晚上，我決心，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改天，我要從慈湖大池附近九芎林古道開始上走，走回溪洲山，在光天化日下看看自己是怎麼迷走的。跑，就不用了，
「上了年紀，體力一年不如一年。」
今年如此，老天賜給我的已經是超強的生命力，不該動不動逞強揮霍。
最後一段路：從土地廟順著汽車道，跑了有十幾分鐘，才到一家有點燈的人家問路。大概一時因為我的狼狽，人狗都受到驚嚇，起初反應不是很和氣；我耐心解釋、請求幫忙指示。他們起先只跟我說離石門水庫很遠，看我有手機，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叫計程車；但當地收訊不良，手機訊號出不去。稍後女主人出來拉住狗狗，吩咐裡面家用電話幫我叫了一輛計程車。司機直接跟我要價350，我想距離可能蠻遠的，
「時間已經到18:40了」
恐怕耽誤太久，讓主辦方傷神。只好答應搭車。等車時間，給畢老師發了訊，
「璞仙，對不起，我最後跑錯路，人到了慈湖。聯絡一輛計程車，可能還要等我一陣子。」
好讓她安心、耐心等我。
18:58車到，出了鄉間汽車道左轉就是台4號公路，不到七公里就到了大坪收費站，但是已經19:12了。我請司機直接幫我載到起跑點，我當眾在終點拱門前下車。當然沒有燈光、也不會有掌聲；事實上，南苑停車場起跑前滿滿的車，已經只剩下三五輛；我的小車，孤伶伶的守在停車格。
我跟守在終點的工作人員揮揮手，就找畢老師去了。畢老師正和王印財（？）合照留念，我見到他才像回到人間，第一時間是肚子餓，問她找吃的。這時候工作人員走過來，說要檢錄並回收晶片，還給了我一個完賽獎牌。我說，
「不行啦，我坐車回來的、而且已經這麼晚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
他說，
「你自己回來，不用我們去山裡找你，已經很好了。」還對我拍照存證。
哎，我想，那獎牌其實是我繳的錢買的，也就收了。而且我實際上知道，有人還在山上等著救援；因為，我快出山前碰到兩名男士，他們正在聯絡主辦、說要用GPS定位。那時，我跟他們說，這路是正常山徑，順著路一定可以出去。其中一人繼續使用手機，一人無力的對我比出「請便」的手勢。我只好自己一個人繼續推進，時手機顯示17:57。
事後知道，這一趟有很多人不斷跑錯路。CP3到CP4之間，我一度就超前畢老師，因為她跑錯路。猜想，最後走不出來的，大概也不只我碰到的兩名男士。雖然我們都簽了切結書；道義上，主辦需要照顧到每一位經過CP5檢錄的跑者都平安回到終點。我到時，他們應該就在核對，大約是還有什麼人需要救援。
如果，我方向感好一點，其實出山後再跑回南苑停車，以那時的體力、及身上還帶著的補給品，我應該可以一小時之內自力跑回去的。只是主辦大概會嚇壞了，而畢老師更要叫苦。
因為，工作人員直接將FINISHER掛上，我也沒有很快拿下來；所以，當我不顧形象的吃食時，最後八公里多指路的女士過來打招呼，
「你是……女生，真了不起……」，她想說什麼來著？
「是啦，我可能是女生最老的。」
「抱歉，讓你們……。」
「我看到你跑過去，有跟你說加油。」
「是啊，真是辛苦你了，等我那麼久。」
………
這位女士招引其他工作人員過來，包括她的先生。說是去年跑過、跑了九個鐘頭；
「今年本想跑八個鐘頭。」後來選擇當工作人員。
我已經卸下水袋，身上是永慢的背心。於是就有人問起，雅卿、吳占夫，唯恐丟臉，我只敢表示認識，
「他們都比我年輕。」不敢表示自己的身份。
「吳占夫還比你年輕？」
我笑了笑（不錯，還能笑）。心想，
「怕被人間見白頭啊，我！」


編輯者 木雅 - 2015-11-16 at 10:32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