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的唇在你潮紅的臉上留下一個微笑 - 跑者留言版

    「哦，你好香喔。」我沒什麼可以送給她的禮物，這是今晚、也是從來唯一對她所說的一句好話，我拉起她的手，隨即又放下。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我暗指今晚以後，我與她的關係應該結束。
    「謝謝你陪我，要不然我不知道今晚怎麼過。」她始有羞色地說。
    「助教一定看不下去跑掉了，我們散散步或者回旅館去。」我說這些話時，發現與初來時的保持距離一下縮得好近好近，我一時悟出情況有點不對勁，她好像很有把握，確定我已是她生活裏的一部份了。
    「走，你餓不餓，我請你吃東西。」她把頭斜向一邊，撒嬌地說。她的這句話突然喚醒了我的理性，我好餓。
    經過一夜的翻騰，我儼然從一名稚氣童子蛻變成二十三歲的成熟男子，這名成熟男子肩上突然挑起了一個我原本無須承擔的重擔，擔子裏坐著一位二十二歲開懷笑臉的她。喔，糟糕！始料未及無故惹來心頭伊人抹滅不掉的倩影，今晚以後，我覺得自己可能開始墮落，而我所涉入的險路，前方應該是一個無法丈量的黑暗深淵。
    天亮後接續幾天的日子，旅程繞過南迴公路，往台東上去。在各種場合當中，她都設法要找到我，看到我在做什麼，不時地送我一個微笑，似乎她知道我這一端也在遠遠地呼喚著她。
    我對她態度保持若即若離，她若比是華麗巴洛克裏的伯爵夫人，我僅是米勒稻田裏的無名農夫，我們不同時代、不同風格，只是彼此年輕肉體的聚合，我想這個關係不消多久，她應該回到屬於她的城堡，我依然在秋收後的稻田裏撿拾落穗。
    然而我也會隨時想起那位助教，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深怕激怒了他。劉助教的事到底是真是偽，我沒有直接證據，我只是單方採信了她，幸運地是，從此以後，劉助教並沒有對我產生任何威脅，我和她的關係日愈密切，在我們心裏同時漸漸地淡忘了他。

編輯者史洪 - 2008-08-05 at 9:18pm

                             海上月光

                                史洪

除卻世俗婚姻之外
你我心中仍存在著一個等待
等待一個此生未曾獲得滿足的真愛
等待那個不曾相識卻能使你魂牽夢縈的人
迄今你一無所獲
婚姻是多少人藉以放棄真愛的堂皇理由
但是無意間我發現你我的良心都未曾泯滅
真愛的呼喚
一直出現在夕陽西沉的海邊

    流汗是辛苦的象徵，自古勞工擔任粗重的工作，給人汗水淋漓的刻板印象，父母們最常用工人身上的汗水告誡自己的孩子要用功讀書，將來才不必像工人這麼辛苦。現在多了一種跑馬拉松的人每天大量流汗，汗水不再是辛苦的象徵，由於人們飲食過度造成肥胖，聽從醫生建議，汗水反蛻變成健康快樂的圖騰。
    不管有沒有跑步，當夏季來臨，我每天都要流汗，走到哪兒汗水滴到哪兒，連坐著也流汗，吃飯時更是汗如雨下，流到餐椅上都會積水。
    大量流汗，且不停的流汗，汗水不曾停止在我身上流竄，我的皮膚一直沒乾過，除非進入有冷氣的屋內，一旦離開，隨後我的汗水又從頸上滴下衣領。薄薄的小手帕不夠應付我身上不止息的汗水，唯有毛巾才能有效吸收，所以我只能手握一條小毛巾，不管進出何地，隨時攜帶著小毛巾擦汗。對於身上的汗水，我每天如水深火熱般飽受它的煎熬，穿著濕漉漉的襯衫引起我相當大的厭惡，汗水由背心內濕透襯衫外，我只能忍耐回到家後，衣褲皮帶一切解放，終可褪盡衣衫，渴望一絲涼意掠過我的皮膚，唯手上的那條毛巾仍緊緊在握，我把它攤開，披掛於頸背部，然後墊在椅背上安眠休憩。

    心頭無事，漸漸地陷入沉思，臂膀上發散一股熟悉的汗水味道，如南海的浪味，使我遙想起青年時光。

    1980年那一年的夏日豔陽格外的炙烈，正可燃燒年輕人的青春活力。是時為期四週的畢業旅行到了墾丁教師會館過夜。安排好住宿房間後，立即脫掉上衣，迫不及待地一起奔向大灣。
    碧海藍天，海潮襲捲沙灘，筆硯相親的同窗情誼，造就班上有好幾對情侶，成雙以及影單的我們盡情接受台灣海峽與巴士海峽雙邊的挑逗，展開雙臂等待波浪襲擊我們的胸膛，海浪一波隨著一波，激起一陣的尖叫與嘻笑，男女的擁抱很快被海浪沖散，然後再次爆發一波的尖叫與嘻笑。那時身上的汗水似乎是蔗糖般甜蜜。
    同學們晚餐過後紛紛結伴逛街，大街上不乏消費花錢的去處，對多數同學而言那是一種歡樂，於我卻是罪惡。我留守在墾丁教師會館內享受看電視的悠閒。由於我的經濟來源不易，不容我額外開銷，因此，避免生活必需以外的花費，無論窗外的星空有多麼燦爛，我向來不加入男歡女愛的行列。
    那晚，客房置於床頭的電話響起，是我一位同班女生要我過去她們房間聊天，她是我們班上的才女，北一女中畢業，板橋的富家女。功課表現傑出，家世又富裕，衣著妝扮入時，平常她在班上的發言對其他同學有一定的權威，我順從她的邀請，以為有一大夥人聚會，直進入到她的房內才發現同房的女生都外出，房間內只剩下她一人。她好整以暇，躺在床上做好姿勢等待我到來。
    過去，我的經驗，每個女生都設法在我面前隱藏她們的身體，比如她們彎腰時會警覺性地用手遮住衣領、坐下時用雙腿緊夾裙口、站立時不斷把短裙往下拉，似乎以為我會趁其不備偷窺她們的私密處，而我從來無此想法，她們的舉措常常弄得我渾身不自在，惹來尊嚴受辱的感覺，很不舒服。跟認識的女生說話，或者公車上面對陌生女子，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擺才好。受此影響，我很怕遇見年輕、尤其內向的女子。一般而言，舉止矜持彆彆扭扭的那一種防衛性特別強，通常外型亮麗的女子比較能接納他人眼光的打點，她們能欣然處之。
    當我敲門進房後，她並沒有起身的打算，也不想隱藏她過於暴露的肢體，繼續保持開放且撩人的姿態。我看著她，兩條腿赤裸，身上的衣服單薄得可以隱約瞥見她豐滿突出的軀體，由於她呼吸急促，甚至看見她胸口狂亂的起伏。這樣的光景，突如其來，我有點不自在，進退維谷，勉強開口告訴她我要回去，她卻主張我陪她到海邊散步。
    走到黑暗的沙灘，星空下一道烏雲遮蔽半輪海上月，波濤聲由遠而近滾滾上岸，她選擇空曠處坐下來，離潮汐不遠，我面海站立，無意識地脫掉拖鞋，赤腳踩在沙灘上，海沙黏住腳踝。
    這裏算得上是遠離世間的天涯海角，人在這裏得到一種自我放逐的舒暢，我把臉迎向海風。然而她雙眸藏著隱情，抬頭告訴我一件秘密：「我突然約你過來，你一定覺得奇怪，」她四處環視一圈，「今晚我是希望得到你保護的。」她輕聲說出原委，聲音太輕，以致於我必須低頭傾聽，她的話語混雜著呼吸的熱氣，那聲音好像是從她深邃的心底發出的微弱訊息。
    原來隨隊的一名系上助教早對她意生染指，他頻頻對她採取主動，想利用今晚月色下約她出去私會，源此她藉口騙劉助教說我已先約她夜遊，以此拒絕劉助教的追求。哦，怎弄來的一身麻煩，真令我冒汗，她對我的這樁單純邀約背後竟有我所不知的隱情，起初我不懂，慢慢地才明瞭這乃她身為女生為避開師長對她可能的不肖覬覦，所佈下的防衛，而我只是她手上暫持的一面盾牌，她用我這面盾牌逃避傷害，事後她會歸還給我，她不佔有這面盾牌。

    「你坐下來。」她拉著我的手，示意我與她並肩而坐。
    「劉助教他有跟蹤我們出來，你不要回頭看，現在他在草叢裏監視我們，你要假裝是你約我出來的，不然劉助教會知道我騙他，他會再度纏著我。」她請求我假裝愛她。
    「他不是結婚了嗎？又大我們這麼多歲，劉助教怎麼可以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我氣憤的說，大人的世界我從沒猜疑過，我不了解成人世界的感情。
    「而你也有男朋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他？」我想把今晚的責任推還給她的男友。
    「我男友跟我不會長久的，他畢業後忙他自己的前途，我怕他連自己都養不活，別說養活我。現在我沒和他在一起，以前是他一直黏著我，我大部份是基於同情，老實說，我不喜歡他。要是你跟他比，我願意選擇你。」她坦誠向我表白，我受寵若驚。
    別傻了，我告訴自己，眼前這位嬌豔又強勢的女生，她早已脫離學生單純的氣質宛如貴婦，她太華麗，她太昂貴，我承擔不起她的生命。至於她與她男友是不是長久，那是她們倆的事，我不希望捲入她們的漩渦。
    「可是事實不是如此，你我不是真心的，這麼一來，若是明天其他人知道今晚的荒唐，那我可怎麼辦？」我怎麼想都覺得彆扭，我的媽呀，談情說愛我沒經驗，更況是假裝的，怎麼拿捏真的、假的，的分寸，我要裝到什麼程度，我如何是好？
    我的天，我像一名傻瓜，我的個性一向奉守潔身自持的信條，另一方面是貧窮的緣故，阮囊羞澀不敢向人表達愛情昂貴的需求，直到二十幾歲還保持完整的童貞。今晚無端任由她擺佈，我不太願意在這荒漠大海邊可能草率地失去我身上唯一僅有的寶貴資產，這個資產在她過盡千帆的歷練或許已無關重要，但是在我可是千金不換的淑世人格，她沒有權利要求我把珍貴的名節拋棄在她身上，我既不是她心儀的對象，也對她毫無仰慕眷戀，事實上，以她高貴的出身，她只會鄙夷我的一言一行，根本不曾在意我的存在，我無需為她負出代價，話雖如此，基於同窗，卻又不能丟棄她不管，我真的迷糊了，唯有男性的正義感驅使我必須謹慎配合她，好幫助她脫離那位已婚助教的魔掌，如此一想我才甘願成為她的一名俘虜。
    我茫無頭緒地望著海洋，時而抬頭望天空，烏雲半遮的月色添增我緊張害怕的情緒，她把頭斜靠在我肩上。
    這樣不由自主的處境，我身體變得非常僵硬，除了保持沉默之外，我開口說不出有意義的話，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貧寒渡日的家庭背景，從沒教我戀愛怎麼做，我不懂戀愛，也不曾想要戀愛，我的生活雖然簡單，然而營生需求的麻煩瑣碎事務卻太多，我要註冊上學就要先在寒暑假賺足學費，學期間我還要每天打三種工賺生活費，當同學開始計畫畢業出國留學，我倒是省下這個屬於他們的憂慮，我的未來前途茫茫，我非但沒有多餘的能力去想像外國的文憑，連戀愛的最基本裝備我都沒有。
    彼此觀望半晌，沒多久，她湊過身來，開始對我施以寬慰。
    首先把我壓倒在沙灘上，雙手托住我的臉頰，接著轉身上來用唇壓迫我。我被她嚇住，我想到自己猶如一隻母親手上正要宰殺拜拜用的萊亨雞，倒頭露出咽喉，雜毛除盡，呆呆地仰望烏雲遮月的天空，等待冰冷的一刀。我該怎麼逃過一劫，拒絕她趁黑而來的突襲，或者我該如何迎合她的愛撫，靜靜地等待死亡降臨的喜悅，或者我該反守為攻，採取作為，呈現出男子應有的氣勢。
    我無法動彈，她的舉動沒受到拒絕，於是我的懦弱恰巧鼓舞了她的侵略，逐漸加強攻勢，凌厲地剝開我身上唯一的遮蔽。呀！我好比是剛被她擄獲、費盡力氣拖上岸的一隻鮪魚，她必須從我身上找到新鮮可食的部位，立即補償她耗費虛空所產生的饑渴。我想抵抗以阻止她發動這一切不可告人的行徑，手卻僵硬得動彈不得，我只能好奇地等待她下一波的動作，對於她愈張熾熱的攻勢，我實在愈感覺到不可原諒的慍怒。有時她太過份了，甚至用勝利者的姿態佔領我，她的指尖掐入我的體內，我感到皮膚被她抓傷的刺痛，不知何故，接著她野火燎原似地不斷地用舌尖橫掃我的每一吋肌膚，搔到我全身發麻，我好不安，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缺乏防衛佈署，乃至於陣線潰守四處閃躲，到底該如何因應她的溫柔攻勢，我真的混亂得不知所措。我強制忍耐，畢竟她是弱者，我只能單方加強防堵，加強克制，以防範我萬一被她激發出原始的本性倘一時失察時，唯恐我的衝動反而玷污了她。
    天旋地轉，月光在海上蕩漾，海潮猛烈地襲湧沙灘。我本俯仰無愧於天地的清純小子，我相信天地間凜然存在的正義之聲，也願意遵守正義之聲的號令，以維持世間人心的秩序。剛才那陣陣海潮咆哮彷彿傳自上帝，我的魯莽必定已受到祂的檢視，無所不在的神威令我害怕起來，祂是否即將懲處我違背信約的行為，特別是毫無羞恥大剌剌地赤裸在天地之間、大海之旁、月光之下，引來眾神髮指的罪行，我必須收斂，我必須中止此刻任何一分一秒的延續。於是我輕輕抬起她的臉，我想告訴她我們應該回到街上去，結束這場海上月光的舞曲。
    貼近的距離我才發現她窄小的臉龐挺著一具如芭芭拉史翠珊的鼻樑，潮濕的臉頰上沾粘髮絲，嘴角外淌著水滴，喔，是從她的眼眶內汨汨而出的淚水，「咦，你哭了？」我關切她的情緒，她舉目情深地望著我。女人的眼淚好淒迷，使我困惑，難道是我的無情傷了她的自尊心？還是我笨拙的舉動不足撫慰她狂亂的浪潮？抑或是我的冰冷傷了她的熾熱？呀，我感到有所虧欠但又無力償還，她的眼神明確地流露出女性的渴望，那種眼神時而像是狩獵者的一道冷光，時而像是孟姜女的哭泣，忽而剛烈，忽而哀怨，女人多變的靈性十足令我感到驚訝莫名。從無到有，這一刻無需過渡的適應，她雪般的柔情怎會在我面前立即融化成一池溫暖的春水，那融冰的熱力何來，她是怎麼辦到的？而我像是一棵久浸雪池的濕木，烈火情挑只能對我產生些許乾燥，一瞬間仍無法引燃我爆烈的火舌。〝愛〞怎能立即從無跳到有，如同從白天到黑夜，不須經過黃昏夕陽的傳介？我鬆緩我的手，放開她的臉，很快地，她又再度跌入我的懷抱，她的淚水沾濕我乾渴的唇，海水幾乎吞沒我們。
    頃間，我們身後走來一對情侶，卿卿我我地往另外一邊走去尋找可供他們棲息的角落，我們稍稍收回動作，等他們遠去，海水再度激起浪花，撲向晶瑩剔透的白沙，浪花捲著白沙，窸窸窣窣退回大海，廝摩發出浪蕩的呻吟。

    潮汐一潮比一潮洶湧，海浪一浪比一浪澎湃，潮汐愈來愈接近我們，我很想脫身，再不走恐怕會被漲潮淹沒。但是她緊裹住我，背上的沙粒灑得我張不開眼睛，她的身軀雖很苗條，但是飽滿的胸部卻緊緊壓得我喘息不順。我從她的頸部望去，髮絲鬆軟地攤開在我敞開的肩膀，月光穿透髮絲，裏面赫然塞藏著兩只白色的乳房。我既緊張更不知接下來該有的動作，兩手深入沙灘緊緊扣住大地，但我已經有所準備，武裝好自己，隨時出擊。不管我的心有多激動，無論如何，我清楚這一切都是假戲，是萬不得已，我任由她在我身上竄動，每個她對我激烈的擁抱，我都會想起草叢裏的助教，替他感到傷心難過，他不惜踰越一切，衝出婚姻牢籠，一心想要貪渴滿足私有的愛慾，那尊玉女聖體竟然落入不愛不惜的人手裏，且任由我這雙污手恣意玩弄著應該屬於他的無價之寶，感嘆吧，空徒嘆！命運就是如此出人意料，只有造化弄人，豈容人來命令神。倘若我的舉止對劉助教產生任何的打擊，這不是我故意，在此之前，誰料得今晚助教深愛的女生會落入我懷裏，而我又不是她真正的伴侶，這等荒謬的情境發生在我和助教之間，我擔心劉助教會不會心如刀割，憤而泣血，從此因愛生恨的討厭我，當掉我的學期成績，但我又能如何？
    她勇於獻身給我，不帶有價交換的條件，且坦然開放所有疆界，我不費分文獲得別人的至寶，覺得對她應該有所回報才是，於是我穩定住顫抖的手，不再強制約束自己，開啟柵欄，縱放潛伏已久的黑暗性靈，我深深吸一口氣，上帝您明白我的卑微，我所做的一切乃順從您造物的聖靈所許。
    我從月光得到上帝的允諾，回首試探性地伸出雙手攔著她的腰，接下來的事我交由本能帶領，我的手指像隻黑蜘蛛潛伏溜入她的衣內，細微的絨毛探覺到衣服裏面所覆蓋著的女體宛如一整片連綿不盡的綠草山坡，鋪陳其上的潔淨草皮是精心保養的柔細肌膚，她配合我的搜索，滑順的曲線完全沒有警戒與封鎖，哦，隔著一層衣著，底下是完美且無比健康的胴體，我因陌生而觸動更大的好奇，指尖所及是我從沒有過的溫體膚觸，細如青瓷，柔如棉絮，她的每一吋肌膚均勻如一層光滑的羊脂，那層羊脂撩起我指尖的火苗，視覺的美感逐漸轉化成觸覺的慾火，我閉上雙眼，世界變成萬花筒，繽紛燦爛的遐思，引發我強大的佔有慾，我是宙斯，我要征服她，我要命令她，我要她所有的一切置放入我的收藏櫃內。
    而就在爬上她結實的高峰時，坐擁兩峰之間，我看到全世界，不由自主地全身顫動，電流傳遞無限的快感，血液在我體內急速奔流，血液不停奔流的脈衝，直把我的魂魄一步、一步推向顛峰。又累、又汗、又喘，這山頂高峰的境界如夢如幻，美得直教人通體舒活。她看見我從她身上得到無限的歡娛，她也跟著快樂，她不再流淚，化涕為笑，如同她也聽到上帝給她的安慰，她的容顏變成女神一般的飛揚，臉上浮現牡丹花朵的姿色，當她慢慢解開兩扇衣襟，宛如打開一座偉岸的大理石神殿大門，喔，外觀氣勢逼人，裏面金碧輝煌，我目不暇給地流轉於每一根愛奧尼克式柱，撫摸那光可鑑人的肌理。我嗅聞她身上的氣息，好聞的新鮮氣息。她親切地接納我的泊岸，如同美人島提供浮海尋找金毛衣的傑森一處安歇的山洞，她將我的頭埋入她的胸懷，用豐美的雙乳餵養我的饑饉，我飄泊的靈魂得到暫時的安歇，她鼓勵我盡情地吸吮她為我準備的甜蜜乳汁。此時，她是聖母，我是聖嬰，我魂飛魄散不忘心存感激，由衷感謝上帝，不停地呼喚上帝，誠摯感謝上帝，如餐前的禱告，感謝祂今晚特地為我準備的豐盛宴席，賜予我從未有過的快樂，感謝祂帶領我，走向人生最高的境界。
    蒙受恩典之後，我更加順從祂的旨意，決意擔負起大任，拯救我身旁這位在大海浮沉的靈魂。
    在歡娛間短暫的清醒當中，我頓時興起疑惑，她與我，本分屬兩個世界的人，養成兩個不同的思維，思維的屬性南轅北轍彼此不曾交會，但是我們愛的進行式，怎地可以異曲同工，如同莫札特一場排練已久的神殿聖樂，發出宇宙間最為和諧的音籟。
    汗水、淚水、海水，月光、星光、目光交融的沙灘，遠處依稀傳來吉他伴唱的歌聲。
    到此，我的福杯已經滿溢，上帝用祂的油膏了頭，我已足足擁有空前的財富，再多我也帶不走，我不貪得，我以為可以暫告歇止，但是我瞧見她餘韻裊裊，意猶未止。

    「哦，你好香喔。」我沒什麼可以送給她的禮物，這是今晚、也是從來唯一對她所說的一句好話，我拉起她的手，隨即又放下。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我暗指今晚以後，我與她的關係應該結束。
    「謝謝你陪我，要不然我不知道今晚怎麼過。」她始有羞色地說。
    「助教一定看不下去跑掉了，我們散散步或者回旅館去。」我說這些話時，發現與初來時的保持距離一下縮得好近好近，我悟出情況有點不對勁，她好像很有把握，確定我是她生活裏的一部份了，是她擁有了我，還是我甘願被她擁有。
    「走，你餓不餓，我請你吃東西。」她把頭斜向一邊，撒嬌地說。她的這句話突然喚醒了我的理性，真的，我好餓。
   這時，我驚覺經過一夜的翻騰，儼然從她身上翻閱了成長寶典，瞬刻從稚氣的童子蛻變成二十三歲的成熟男子，但卻教這名成熟男子肩上突然挑起了一個我原本無須承擔的重擔，擔子裏坐著一位二十二歲開懷笑臉的她。喔，糟糕！始料未及無故惹來心頭伊人抹滅不掉的倩影，今晚以後，我覺得自己可能開始墮落，而我所涉入的險路，前方應該是一個無法丈量的黑暗深淵。
    天亮後的日子，旅程繞過南迴公路，往台東上去。在各種場合當中，她都設法要找到我，看到我在做什麼，不時的送我一個微笑，似乎她知道我這一端也在遠遠地呼喚著她。她若比是華麗巴洛克裏的伯爵夫人，我僅是米勒稻田裏的無名農夫，我們不同時代、不同風格，只是彼此年輕肉體的聚合，我想這個關係不消多久，她應該回到屬於她的城堡，我依然在秋收後的稻田裏撿拾落穗。
    然而我也會隨即想起那位助教，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深怕激怒了他。劉助教的事到底是真是偽我沒有直接證據，我只是單方採信了她，幸運地是，從此以後，劉助教並沒有對我產生任何威脅，我和她的關係日愈密切，在我們心裏漸漸地淡忘了他。〈2008/08/05〉

編輯者史洪 - 2008-08-06 at 7:53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