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中的山林之美

           陰雨綿綿中的山林之美-記2013礁溪馬拉松

    5/11破曉時分走進溫泉公園廣場，強烈的燈束照射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主持人拿著麥克風邊說邊跳，賣力地為今晨的馬拉松賽熱場。快節奏的電子音樂配上四射的燈光，把溫泉鄉的寧靜拋向九霄，廣場上人聲鼎沸直到起跑前一刻才靜止下來，靜候今晨貴賓們的致詞與起跑的槍聲。

    起跑之時天色昏暗，氣壓頗低，因此顯得有些悶熱，心想或許跑向郊外或是跑上山之後情況將會好轉，於是低著頭跟著大夥腳步往前跑。很快地跑出礁溪路，右轉進入大忠路後，隨著汗水之排出，原有的煩悶煙消雲散。幾分鐘之後，大忠路突然來個90度大轉彎，終於跑出了大樓林立而道路狹窄的礁溪市區，路邊多了幾許青翠與墨綠，我的心情也隨著綠色植物的增多而開朗起來。首先見到者為路邊一棵棵有如橘樹大小的金棗樹，從墨綠色的枝葉中長出橢圓形鵝黃色嫩葉，可惜現在不是產季，無緣見到那金黃色果實高掛樹梢枝頭的勝景、沒有口福品嚐那甘澀中帶點辛香的新鮮金棗，但沒關係，因為此地果農已將金棗加工製成金棗茶與蜜餞。文獻記載金棗又稱金橘或金柑，果皮帶有辛香味、果肉圓滿湯汁鮮美、入口微澀久後自然回甘，據悉具有滋養喉隴之效，成為唱歌者之最愛。跑過了大忠路，越過龍泉橋，跑進林尾路，天空也灑下了點點雨滴，心想今晨或許會賺到陰涼的跑步好天氣！

    林尾路前段沿著小溪流，接著靠近山腳，過了金棗加工場之後，我在第一補給站喝水、裝水之後，順著道路右轉改為直向山中而去。事實上，這段道路位於峽谷之中，路旁的野溪經過整治之後，高高的水泥壁隔開行水區與高灘地，行水區裡長著叢叢蘆葦，溪水經過蘆葦的過濾顯得清徹異常，據說這就是所謂的自然工法，幾年前曾來過此地跑步，今晨所見與往昔無不同，或許亦顯示這種工法在此地有其作用。想著跑著，來到一處三叉路口，大夥隨著義工朋友的指示轉向右手邊的道路直攻山頭。這條道路也是林尾路，它依著山勢環繞而行，且幾乎都是S型大轉彎，而每道大轉彎處都是陡坡，直行處則是緩坡。從遠處看，跑者跑在層層相疊的道路上，給翠綠的山面點綴得五彩繽紛，而跑者隨身錄放音機傳出的音樂與歌聲，加上此起彼落的呼嘯與么喝聲，給原本靜謐的山林帶來更多的生氣，這種畫面與場景使我想起歐陽修在醉翁亭記的一段文字，「負者歌於途，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不就是這裡的最佳寫照嗎？接連跑過7個S型大轉彎，終於跑出了綠蔭遮天的鄉間小道，來到較為平坦處，道路也變為寬闊，路邊還豎立一座大型招牌，原來是礁溪高爾夫球場的大門口，我們在服務義工的指引下從旁通過，並在補給站稍事補給後，跑進淡江大學宜蘭校區大門。

    幾年前曾與數位跑友從頭城友人家跑到此地，再轉進此地著名的林美石磐步道，惟因腳力不足不敢踏入校園。昨天下午攜同內人與女兒駕車至此，亦因鐵門深鎖而無緣入內，今晨終於可以在煙雨濛濛中跑進淡大校園。入園之後始知這段道路綿延數里，沒有很強的馬力還真難以應付。我放慢腳步，一步一步跑向那綿綿不絕的蜿蜒道路，不時望向東方的山腳下，想看看腳底下的蘭陽平原，跑友勸我跑快些，等到此行的最高點再來一飽眼福，想想也是，因為今晨的路程全在林美山上。終於抵達那船型大樓，通過了設在廣場上的補給站，我們繼續往前跑，只是身邊的跑友少了許多，因為半程者已折返，我們還得繼續往山上跑。這又是一段狹窄、彎曲而且更為陡峭的道路，沿路綠蔭更為深重，雖然樹葉被雨滴打得叮咚作響，但跑在其間卻也不必擔心雨淋，只是坡度過大，許多如我者紛紛改為步行。就這樣走走跑跑，終於聽見前方音樂聲與人聲大作，我已到達此行的第一個頂點，標高約為500公尺。看看手錶，時間為6時50分許，不到12公里的路程跑了105分鐘，應該利用下坡路段趕一些進度。喝過水並抓了一把小番茄之後，快步往下坡路段跑去。這段下坡路段長達4公里，雨已停歇，加上視野開闊，不時可見岀岫之雲霧，耳際也傳來晨鳥之呼喚應答，跑過約莫十數分鐘，漸聞水深潺潺，再往前跑，一道清泉洩出於山間，好心人士於瀑布中接上一根水管，自然充滿三大桶沁涼清泉，假如今晨是個大太陽的好天氣，這裡將會是跑這心目中的荒漠甘泉。跑過這道無名瀑布，不久之後我也來到折返點，接過信物且稍事補給之後，開始接受今晨的真正大考驗，也就是7公里路程從標高264公尺爬升至768公尺的攻頂，剛開始還可以緩步慢跑，接著乾脆當個步兵。

    西班牙西北角靠近大西洋的地方，有個宗教聖地名叫星野聖地雅各，大教堂入口處有一個大理石柱，柱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指印，它是由千萬隻朝聖者的手，經過一千年共同創作出來的激情抓痕。每位朝聖者不管他是國王或是將軍、鄉民、修士，只要把手放在這個凹洞中，就算參與了這項集體創作。這使我想起我們這些跑者，幾年來不也同樣共同參與馬拉松運動的集體創作嗎？朝聖者為淨化心靈而到聖地雅各，跑馬者為了什麼而跑呢？幾年前曾有跑者說跑馬就是修行，我很認同這種說法，可是想一想，經過這麼多年的跑馬運動，除了報名人數激增到場場爆滿之外，淬練了些什麼？最近經常發現有些跑者，稍不如意即劈頭謾罵，名為嗆聲或稱咁噍，也有隨意亂扔紙杯垃圾，甚至還與義工、路人對罵，使得幾位熱心推動馬拉松運動之老跑友心灰意冷。幾個星期前，作家蔡詩萍先生為悼念波士頓馬拉松罹難者而寫了一邊文章，認為馬拉松的原始精神就是傳遞喜訊、傳遞勝利、傳遞希望的精神。是的，我們該藉著更多年輕跑者投入慢跑活動的機會，重新喚起馬拉松精神，把希望、健身、修身養性的精神傳遞下去。

    想到這些，我也不知不覺到T字型路口，喝過水之後，繼續往山頂跑去。這次櫻花陵園馬拉松果然是由自行車協會主辦，因為自行車越野賽的重頭戲之一就是搶攻頂王，自行車協會把自行車賽的精神用在馬拉松賽，因此在這次比賽中安排了3次攻頂，這段直攻768高地就是第二次且為最艱困的攻頂。這段名為陵園路的道路，越往上跑視野越來越開闊，由於少了山壁使得山風更加沒遮攔，加上天空飄下細雨，迫使我不敢停下腳步以免受寒。我踩在寬闊的道路往前跑，不時望向山腳下，那來時之路已逐漸成為圍著山腰盤旋而上的匹練；再望向稍遠處，正東方寬闊如茵的蘭陽平原壟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而東南方則顯現金光燦爛；再往更遠的太平洋望去，墨綠色的龜山島在水霧中若隱若現，白居易長恨歌之中的「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中」，不就是現在看到的龜山島嗎？面對此等美景，難怪許多跑者拿出相機手機，為自己留下記憶，我則繼續往前跑，終於在8時45分許到達768高地，稍事補給後往山下跑去。

    美國女作家Frances Mayes在「美麗托斯卡尼﹝Bella Tuscany﹞」」寫道「文藝復興時代的藝術家有接不完的案子，教堂、小禮拜堂、穀物市集…臥室、墓地紀念碑都等著他們去裝飾。雕刻家被富人聘去為他們造像，被廣場聘去製造逗趣好玩的噴泉，從此義大利人就在日常生活中呼吸著藝術的空氣。藝術變成日常生活的藝術，不再只是某種高高在上、要求人去頂禮膜拜的東西。…」礁溪鄉公所想必是要改變人們對陵園的刻板印象，因此在櫻花陵園的設計上多了藝術的巧思，而減少宗教的氣息，讓入園者少了沉重的精神負擔，而多了欣賞或呼吸藝術的心情，並以此心境來緬懷先人感念先人。據悉他們有意把這座荒山變成休閒散步、觀賞蘭陽夜景甚至露營的場所，讓人們在生活中呼吸著藝術的氣息。跑下了陵園路，回到通往淡江大學的山路，時間約為9時20分許，雨勢越來越大，有些路段頗為滑濘，加上大斜坡，許多跑友為趕進度而加快腳步，我仍然遵從安全為最高指導原則，在9時35分許回到淡江大學船型大樓，並滂薄大雨中跑出淡大校門，轉往佛光大學校園奔去。

    從佛光大學校門到人文學院約有2公里的長坡，這也是此項賽事的第3次攻頂，我已無力再跑，只好改為步行，邊走邊品嘗那兼具禪意與詩意的校園設計。據悉，佛光大學創校校長龔鵬程先生本著諸天齊聚一堂的禪意，將素有雲的故鄉之稱的林美山設計成五個天堂，名為離垢天、淨居天、勵妙天、善慧天與自在天，我慧根短淺無法洞悉其中之奧妙，只是覺得佛光大學的師生真有福，能夠在這種洞天福地，朝迎林霏展佈、暮送雲歸巖穴，觀賞幽香之野芳、吟唱於繁陰之林間，真是羨煞人也！10時許終於完成攻頂，拿了信物之後，趕緊往回跑，還有10公里的下坡路段，看來已無法於11時回到終點了，不過還是趕一趕！

    最後10公里的道路全是下坡與平路，雖是雨勢頗急，對跑者影響很小，但對服務的義工朋友來說卻是異常辛苦，例如淡江大學門口的補給站，既要服務跑者又擔心補給品被水沖走，又如各路口的交通指揮，為跑者的安全而不顧風吹雨打與自己的安危。我邊跑邊向這些朋友道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與目的地之距離逐漸縮短，跑過了龍泉橋跑回了市區，穿梭在車陣中，終於在11時15分許回到終點，感謝主辦單位精心規劃的道路與充分且多樣化的補給支援，更感謝義工朋友的熱誠服務，在你們的協助下，我以6小時10分完成我的第76次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