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藍山大道上

文章發表人湯明輝


    跑在藍山大道上─記2014年聯大八甲馬拉松

    這是一個乾爽而適宜郊外踏青的好天氣，早晨的天空輕攏著浮雲，涼爽的山風吹拂著滿佈於山崗的菅芒，點綴著初冬些許的蕭瑟，而來至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少穿著鮮豔的運動衣裳，給八甲山區抹上幾筆繽紛色彩，擴音器頻傳強烈節奏的電子音樂更一掃山巔晨間的枯寂，2014年11月15日的聯合大學八甲馬拉松就在期盼中來到。

    7時整鳴笛起跑，300多位全馬參賽者踩出起跑線直攻山頂，接著沿著校區邊緣的道路往下方跑，1公里之後來到學校的生態池，再向右轉跑進苗圃道，終於跑出了校區，來到兩旁栽滿茶樹的山坡地。苗34-2鄉道兩旁之茶樹被修剪成弧形，噴霧器上噴出薄薄的水氣，滋潤了略顯乾渴的茶梗，辛苦的茶農們正為今年最後一季冬茶的來臨而努力。這是一段下坡路段，乾爽的空氣、清涼的微風，我不知不覺加快腳步，陸續經過苗栗看守所以及苗栗地區著名的大千醫院，再向左方來個大轉彎進入苗34號道路，而來到11公里的折返點，5.5公里路程居然只花了40分鐘，我停下腳步在補給站裡大口地喝水，也給隨身攜帶之小水瓶加滿水，再繼續往前跑去。

    通過五湖國小之後，從高湖派出所前方轉入119縣道，這段道路又名五湖街，可算是西湖鄉的鬧區，道路兩旁住家好像把119縣道當成院子，一腳跨出家門即到達交通幹道，主辦單位在稍嫌狹窄的西側車道隔出了一條跑道，跑者雖然稀疏，但仍不減鄉民對我們的歡迎熱度，我們一個挨一個愉快地跑出這段約1公里的道路，並在義工朋友的指示下左轉進入34-4鄉道。34-4鄉道入口處有一路標，指出前方不遠處有一座紀念與收藏吳濁流先生文物之吳濁流藝文館。吳濁流先生為著名的台灣文學作家，作品包括「阿細亞的孤兒」、「無花果」等等批判性小說。他於1990年出生於新竹縣新埔鎮，台北師範畢業﹝還是我的學長﹞後擔任新埔國小照門分校主任，因言論過激而被改調至西湖公學﹝即今之西湖國小﹞擔任教員，此後即在西湖鄉擔任15年教師，因為有這麼一段因緣，地方仕紳乃建吳濁流藝文館感念他對西湖鄉兒童教育之功，並表揚他在台灣文學之成就。吳先生之作品中經常以當地鄉土作為背景，例如三湖村的「打鐵店」與四湖村的「雲梯書院」即曾出現在他的作品中。 

    經過了掩映於茂林中的吳濁流藝文館，繼續往前跑，跑過跨越在西湖溪上的龍德大橋，眼前出現的景觀讓我驚艷連連。左右兩邊蒼翠的山林包圍著一大片稻田，金黃色的稻穗在柔和的陽光下閃爍著亮光，34-4號鄉道則在稻田中央隨著灌溉溝渠蜿蜒前進，溝渠流水潺潺水質清澄見底；一棵顯有年歲的苦苓樹佇立在道路旁為農夫歇息喝茶吃點心提供了遮陽服務，也成為今晨跑友留下英姿的最佳背景；一隻壯碩無比的老鷹從山頭的這邊輕盈地飄落在栽種蔬果的旱田裡，不久又展翅高飛翱遊於蒼穹；三五老農捲起褲腳挽起雙袖在田埂上巡梭，數名農婦帶著幾位孩童在水圳旁清洗菜蔬，小孩的笑聲配著圳溝的汩汩流水聲為這片寧靜大地帶來豐盈的歡樂；這不就是令我夢魂縈繞的兒時景象嗎？它不也像最近名聞遐邇的伯朗大道，不！它不叫「伯朗大道」，它叫「藍山大道」。我很慚愧，三義與西湖﹝我的老家也叫西湖，但只是一個村而已﹞雖僅一山之隔，可這一隔卻讓我至今才真正踏入西湖，到今天才領略到西湖原來是一個文風鼎盛的地方，也才知道西湖溪流域竟是一個大穀倉，更是一風景優美生態豐富的好所在！

    跑過了藍山大道，在進入苗33鄉道之前的補給站，吞下幾瓣甜中帶點果酸的新鮮橘子，也吃下一點巧克力蛋糕，繼續另一段更為堅硬的旅程，即爬上福龍里。這段產業道路蜿蜒上直，直到跨越在國道3號之上的天空之橋才稍趨平坦，據悉天空之橋係為石虎方便來往而設。石虎又稱豹貓、山貓，牠是瀕臨絕種之保育類動物，因其皮毛像金錢一般，又叫錢貓，苗栗從南勢坑以南到銅鑼台地乃至三義一帶都是牠的棲息之地。前陣子三義一帶曾因台13線替代道路而引發抗爭，導火線就是該項計畫影響石虎之棲息地。為了減車輛夜間行駛造成之光害，天空之橋兩側最外層設有隔音板，往內則栽植草木，讓石虎在沒有威脅的環境下自由通行。天空之橋的西端則為23公里組之折返點，我也在此稍事補給後繼續往前跑。接著是一段隨著山勢起伏的道路，我邊跑邊往西邊望去，一座座山頂平坦的山丘像一堵堵碧綠色的高牆，擋住從海邊吹來的東北季風，護衛著西湖溪流域之阡陌田園，而讓藍山大道成為豐饒的米倉。再繼續往前跑，來到一座名為福龍宮的寺廟前，這座廟供奉國姓爺鄭成功，據了解這是全苗栗唯一奉祀鄭成功之寺廟，感謝廟方提供了炒米粉與酸菜鴨湯，這是最典型的客家飲食，我喝了一碗熱呼呼的酸菜湯，繼續下一段行程。

    跑下了福龍里，進入今晨最一段道路，即位於國道三號跨溪大橋底下的西湖自行車道。這座大橋是國道三號最高的跨溪橋，遠遠望去，騰空之勢猶如一條巨龍盤踞在兩座青山之間，說它是天空之橋決不為過。這段彎彎曲曲的自行車道從高速公路橋下延伸至西湖鄉龍洞村，最後跨過飛龍大橋，來到西湖鄉遊客中心，膜拜身高26.66公尺的媽祖石雕。我也在廟前的折返點接過信物，看看手表，9時35分，速度還在可以接受之範圍，吃了半根香蕉，喝水加水之後，我要原路折返了！

    最近的台灣紛紛擾擾，讓人心情煩悶，從殺警案到官員之貪瀆、貪色到無良商人之嘔心食物案，社會事件層出不窮，這使我想起論語的一段話「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生活在現代社會，人的成長期較長，論語的這段話或許可以修正為「少之時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即其壯也中年浪漫，戒之在色；即其老也韶光易逝，戒之在得。」事實上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就是尊奉這套道德規範，青少年至青年過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也就不敢與人鬥氣吵嘴，更不敢與人打架；中年之後擔心辛苦建立的家庭因第三者介入而破裂，對異性朋友不敢心存雜念；中壯年之後，手中握有公權力，容易陷入別人佈置之陷阱而身困囹圄，因此不敢拿薪水之外的其它財物。為了遵守這些戒律，我從年少之時即培養閱讀之習慣，因為看書可以使心情平靜；中年之後把中年人之浪漫情懷寄託於古典音樂，重拾學生時代學過的胡琴與簫，音樂可以使人轉換心情；壯年之後寄情於山水與田園，成為月入20萬﹝每個月跑20萬公尺即200公里﹞家族之一員，因為慢跑使我的生活變為規律與清簡，也因而能夠安安穩穩地從公務機關退下來。

    想著自己過去之生活點滴，我不知不覺回到天空之橋，還有11.5公里，所花時間僅四個小時，今天應可順順利利地跑完。華爾街日報今年10月22日之一則報導，馬來西亞政府計畫協助大學畢業生加強英文能力，以便能進入以英語為第一語言的多國籍企業。印象中馬來西亞與新加坡同成為英國殖民地，且為大英國協之一員，英語能力應該不錯。然而自獨立之後，馬國為加強民族意識而在學校放棄英語並以馬來語取代，1990年代之後，雖有許多大學可以讓老師以英語教學，但許多學生仍無法完全接受，造成英語能力低落，最後只好採取畢業後之加強教育來補救。我們何嘗不是如此，在本土優先的考量下，學生花了很多時間學習以拼音為教學方式的母語，最後結果，我擔心像馬國一樣。方才說我從小養成看書習慣，我在進入大學之後以迄目前為止，從為放棄英語，進入財經單位服務後，自己訂一份TIME雜誌，我還把TIME的文章當作朗誦教材，有空時包括搭車、等車即拿出來小聲念，我同時也要求孩子對英文下苦功，因為那是他們競爭力的來源。

    回到5.5公里處之補給站，喝水加水之後，首度開口像服務人員在尚未開封之塑膠袋裡拿出一條冷藏烤甘藷，配著白開水邊走邊吃，陸續通過最4公里、3公里與2公里之路標。回到生態池，還有一公里即可到達，可這最後一里路卻是最辛苦路段，疲勞、饑渴加上爬坡道，路總有走完的時候，就這樣走走跑跑，我終於在午後一點鐘前回到拱門。感謝主辦單位聯合大學、西湖鄉公所與台灣鐵人運動協會以及各協辦單位、義工朋友、聯大同學以及沿途為我們加油打氣的鄉親，在你們的協助下，我以5小時50分跑完第101個馬拉松。這場馬拉松報名人數雖然較少﹝全馬346人﹞，但主協辦單位與義工朋友的服務熱忱並未因而打折，希望明年還有這場比賽，也希望跑友多來捧場，因為賽道時而丘陵起伏時而流水潺潺，跑步於其間可欣賞優美之風景、可呼吸乾爽清淨之空氣、更感染到西湖鄉豐厚的人文氣質，再加上主辦單位熱情與熱忱滿點，以及
沿途補給全是客家美食與新鮮水果，你們還猶豫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