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跑者的金石馬拉松

                山與海的對話－－2008金石馬拉松參賽紀

    3/2清晨5時40分許，翡翠灣的超大型擴音機傳來高分貝的音量，驚醒了好不容易才進入夢鄉的我，趕緊翻身下床，盥洗後匆匆忙忙吞下兩片土司權充早餐，接著換裝、塗抹凡士林等備戰用品。我不敢告訴內人，昨夜夜未眠，因為連夜忽遠忽近的煙花爆竹，聲聲相連，讓我輾轉反側到午夜，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靜時刻，重型機車隊又帶著隆隆的低沉馬達聲，如怪獸般地呼嘯而過，如此接二連三，我也不知真正睡了多久！

    7時許，鳴槍起跑，大伙穿過氣球拱門，踏上今日之征程，很快地在隧道口前方形成了一條七彩紋龍。依據氣象報告，這幾天適逢沙塵暴過境，我曾有過跑了一兩公里心跳突然急速加劇且氣喘如牛的經驗，因此今晨從起跑開始我就刻意放慢腳步，尤其是在隧道裡，空氣較為混濁，更要特別留意呼吸與心跳問題。經過2公里的檢驗，一切狀況良好，我也跑?了隧道，來到野柳地境。記憶所及，野柳在右後方，也就是在隧道的北邊，而我們的賽道正與她反方向，因此跑了幾次金石馬拉松總是未能擦身而過！昨天下午，本想與內人舊地重遊那屬於我們蜜月旅行的第一站，可惜朔風野大，只在翡翠灣的沙灘邊逛了一會便覺寒風刺骨，接著又在會場巧遇隊友，受邀協助領取比賽號碼條，這樣又折騰了大半天，天色漸趨昏暗，我們也打消了遊意！

    過了野柳，經過一陣下坡路段的奔馳，我們到了金山市區，感謝交通警察與義警們辛苦地維持交通秩序，讓我們這些後段班的跑友，也能享受通行無阻的跑步樂趣。跑過了金山市區，來到山海交接的跳石海岸，右方是無涯無際的太平洋，在東北季風的吹拂下，掀起洶湧的波濤，拍打在亂石堆上，捲起陣陣白色浪花；左方則為大屯山，它對東北季風的挑釁與撩撥總是一笑置之，最多只是在面海的一部分，突出一點岬角，在黃綠的山坡間，睥睨前方點點浪花與驚濤崩雲。這山與海的對話，使我想起張無忌對抗滅絕師太的六十年功力，使用九陽真經的一段神功「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不管是強勁的季風或是清柔的春風、不管是艷陽天或是明月夜、不管是淒風苦雨或是狂風暴雨，大屯山總以不變應萬變而屹立不搖，所謂「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儘管人生之際遇無常，維持著靈台的一點清明、維持著清白的自我，又何懼於外來之橫逆，基於這個原因，我最喜歡金石馬拉松，喜歡無拘無束地跑在山海之間，喜歡聆聽此間山與海的對話。最近正在看一本書，書名為「赫丘力士之柱－－周遊地中海（The Pillars of Hercules：A Grand Tour of the Mediterranean ）」，作者Paul Theroux 也是一位喜歡擁抱海岸的旅行家，他從直布羅陀啟程，往西班牙走，貼著海岸線，留在地面，不搭飛機，只借助火車、公車、渡輪以及輪船，從直布羅陀岩岬環繞地中海一周，他發現這片單純幾乎水波不興的海域、到處散佈著葡萄橄欖與檸檬香的海岸線，竟然也匯集了貧窮、恐怖主義、戰爭、種族衝突、法西斯主義、污染，漂網……宗教狂熱份子、毒品走私等罪惡，一路上他傾聽著山與海對話，傾聽著山與海對人類貪婪與偏執之控訴。

    傾聽著山與海的對話，忽然耳際傳來喧鬧聲，這是設在10公里處的水站，我拿?自備的300CC小水瓶，放了兩顆話梅，並請服務同學幫我加滿水，搖了幾下再喝下一大口，這種自製的鹹中帶甜酸梅汁，保證止渴生津。接著又是另一段山與海的對話，但已轉化為轟隆隆的低沉聲，此地山腳下有一座台電的風力發電廠，山頭上則豎立了兩三座巨型風車。面對著這些白色巨怪，唐吉柯德不知是否還有氣力爬上山頭，拿?長矛對它做?最後一擊，但我知道桑丘的驢子早已沒有這份氣力跟上腳步了。過了風力發電廠，悄悄地我們爬了一座橋，這是著名的王公橋，橋底下有座名聞遐邇的十八王公廟，據悉十分靈驗，幾年前當金石馬拉松的起跑點還設在金山活動中心時，我與內人即曾於比賽前一天到此參拜，我們夫妻對祂一無所求，只對祂之遭遇與忠犬之義行獻上馨香。跨過王公橋之後繼續往前跑，約至15公里處，閃爍著大燈的前導車迎面而來，一位蓄著羅馬戰士頭盔式頭髮的白人，擺動著長手飛奔而過，接著幾位各種膚色的跑友也緊隨而後，再往前跑，越來越多跑友往回跑了。當然如我一般龜速之跑者亦不在少數，因為我身邊即有一大群還在往石門方向跑。面對著這些熙往攘來的跑者，我突然想起新年期間讀過的「東進韃靼（East to Tartary），Robert D.Kaplan」，作者以旅遊方式探討昔日的韃靼風情，他說19世紀初期俄國為了想掌控從印度出海的機會，屢屢派遣軍官以探險家的名義，從聖彼得堡經莫斯科、跨過高加索山、鹹海進入塔什干、撒爾瑪罕等中亞地區，而英國人也為維護其在印度之利益，派員參加這一帶之探險活動，形成了這個地區所謂的大競力時代（Big Games），當初中亞一帶的外人競相爭逐，其熱鬧程度不就如此嗎？

    跑過了大競力的角逐場，往回者逐漸減少，但卻紛紛走告前面20公里處水站沒有水的消息，這對慢跑者而言無異是晴天霹靂，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自備小水瓶隨時儲備足夠的水，再不行，我也攜帶零錢，大不了向路邊店家買瓶飲料解渴。事實上我很少為有沒有充分之補給所苦，也不抱怨主辦單位的服務，因為我跑得很慢，我不敢要求每一補給站都要陪我耗上五、六個小時。或許跑友會說我很阿Q，但對於自己的龜速且大量流汗而須隨時補充水分，總要學會自我保護，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因此我的隨身包總是備有小水瓶、話梅、食鹽、餅乾、麵包、零錢，有時還有生鮮葡萄！怎麼樣？該羨幕我有個貼心的內人吧！這些都是她為我準備的。

跑過了石門國小，我知道我即將通過折返點，對著服務人員的祝福，我點頭致意，拿了信物，說聲明年見，我也往回跑了。一路追趕，希望趕上前面的跑友，希望趕上手腕上的分針與秒針，希望趕在關門前進入終點，此時身邊出現兩輛公車，擴音器不時傳來請上專車的低沉聲音，彷彿是幽靈車的催命咒語，我決定用我的雙腳趕跑那令人厭惡的專車，也與身邊跑友相互勉勵，切記保持清醒，絕對不要受到幽靈車的迷惑！就這樣一步一步往前跑，我跨過了王公橋、經過亂石奔雲的海岬地帶，進入金山市區、進入隧道，遠遠望見那光明之處，內人已佇立良久，我也在她的陪同下，逃脫幽靈車的魔掌，在關門前一刻踏進終點線，而以5時29分6秒的時間完成第35個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