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二月的練跑日記

羨慕南台灣的好天氣.

我也回高雄領略了三天的陽光, 從中正路交流道下高速公路.

刻意回去看看小時候成長, 遊戲的地方.

目前已成為賁小蓮上班的地方, 眷村也已改建成為停車場.

我跟泥提過, 現在的體育場很早以前是一座苗圃.

高速公路未開通前, 此處是稻田, 甘蔗園.

遠處的802醫院還有輕航機機場.

我們都算是高雄人, 半個.

上次去西子灣跑馬, 才有機會多聊聊.

跑馬可以是很單純.

很多時候卻也被自己無法掌握的許多因素影響, 變的複雜.

現在的泥, 少了婚姻的束縛, 家庭的牽絆, 已是事實.

不用再去追究原因為何 ??

可以隨性的跑, 暢快的跑, 和馬拉松談一場長長久久的戀愛.

去年的夏天。借出自己的小孩，走向文化中心旁的法式烘培坊Pasatina。是之前小孩喜歡的地方。我們坐在三樓。整個三樓只有三個小桌，常常客滿的餐坊裡，今天有點怪異的冷清。吃飯的全程只有我們二個人，沒有人打擾我們的相會，比牛郎織女更難得的相見。

這樣的高度，剛好在文化中心的普提樹樹梢之上，可遠觀，像俯瞰，有凌駕其上的一種幻象，有一種角度轉換的美感。

一勾弦月在太陽未落下時出現。萬里的青空中只有絲雲絮。片片的綠葉像是一隻隻飛舞的蝶。清清淡淡的陽光照射在我蠟黃的臉上。我迎著陽光，有點刺眼，皺了一下眉頭。

阿寶放下了窗簾，走向我的身邊。對我說，媽媽我們換個位置吧，妳會怕曬黑。突然我說不出話。

你最近過的好嗎？我不敢這樣問，我想這樣問。

刻意找些愉快的話題，刻意問些快樂的事，問他在學校的瑣事，聽他說著生活的點滴。不停的說話，讓思想停止。看著我所摯愛的小嘴輕輕的掀動著，我愛憐地握住這雙厚實的小手，我聽著沒有我的生命歷程。

不過小孩突然轉變了話題。媽媽，妳真的不回來了嗎？不想騙他，拉住他的手告訴他。想我的時候，可以伸出你的左手手指點著。媽媽愛我，媽媽不愛我，媽媽愛我，媽媽不愛我，最後你會知道，媽媽真的是很愛我的！

太低估了小孩。阿寶比我聰明，他伸出左手，用右手點著。媽媽不會回來，媽媽會回來，媽媽不會回來，媽媽會回來，他語氣悲傷沮喪，黯然地說，媽媽真的是不會回來的。只能鼻酸，但哪裡有資格感到心酸，自私的我，給了他什麼樣的人生？

還是只能逃避。因為他也快要有淚，幾近卑微地問我：妳可以回來嗎？幾近哀求。媽媽妳回來好不好？

只能假裝堅強笑笑地說，吃完再聊天好不好？不要影響到情緒，我要見你是不太容易的，我想看到你笑笑的臉。還好他是小小孩，還算好哄。但我的淚卻替眼前的凱撒沙拉增加了鹹度。

在餐廳裡看了展示的畫，有一幅自由的翅膀，畫中的每個人、每隻魚，看似快樂的自在遨翔，眼角卻是拉出一長串的淚。

尚有一點時間，到科工館溜直排輪。我坐在跑道旁的草地上，每個一圈，每次經過，阿寶總喊我一聲。嗨，媽媽！總會回頭看著靜默的我。你怕我消失嗎？

看了許久，我的心裡反而是這樣想。真希望他能無情一些，不要在乎我，不會想念我。或許，對他來說，這樣才好，也會好過一些。

暗夜裡有著微微的風，遠遠的看著他，他在人群中前進。看著他和小朋友一起嬉戲，看開朗的他很快和別人打成一片，看著他很快有了新朋友。還是會有止不住的悲傷，臉頰的淚滴滴滾落。無止息的風，吹不乾。

載他回到以前的舊家門口，他一下車，抱著包包。還是問我：媽媽，妳真的不回來了？說不出話。我在暗夜裡和他揮別，只能遠望他小小的，寂寞的身影孤單離去。